退选后，拜登会变得更大胆？
（原标题：退选后，拜登会变得更大胆？）
美国政坛再次出现戏剧性一幕——现任总统拜登21日宣布退出2024年总统竞选，并表示支持提名副总统哈里斯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这是1968年以来首次有美国总统退出连任竞选。
哈里斯能顺利获得党内提名、成为特朗普的正式对手吗？她会选谁作自己的副手？面对气势正盛的特朗普、万斯组合，她将如何出招？美国大选中罕见事件频发，深层次的原因是什么？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问题专家吕祥分析，拜登在没有竞选负担之后，可能会采取更为大胆的行动，按照自己的想法推进政策。这种情况下，他是否会在俄乌冲突中采取更加激进的措施，以使下一任政府难以逆转局面，进而使欧洲的形势更加严峻，很值得关注。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韦宗友表示，近期美国一系列突发事件反映了其国内政治正处于深刻的调整过程中。特朗普正在逐渐将共和党打造成“特朗普版的共和党”。民主党内部，也出现了激进派的崛起，以AOC为代表的左派在社会和文化问题上更为激进和自由。两党之间几乎没有对话的空间，政治极化显著加剧。
直播截图
民主党要考虑参众两院的选举
知事：不久之前，拜登和团队还一再发出“绝不会退选”的强硬表态，为何会突然做出退选的决定？有人认为，民主党内部施压拜登退选，既是认定他将不敌特朗普，也是担心他的表现拖累参众两院的选举，所以要及时止损。如何看待这些分析？
吕祥：这不意外，之前像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这种与民主党关系密切的媒体已经报道过，民主党将在上个周末决定拜登是否退选。对于民主党来说，晚一天决定就增加一分沉没成本。
之前拜登及其团队之所以有不退选的打算，是因为民主党在拜登身上已经投入了太多成本，转投他人会不合算。但现在形势所迫，因为拜登的身体状况和认知能力已经让党内最支持他的人也感到难以为继，所以出现了这个看似突然的决定。
我同意“及时止损”的判断。一开始大家可能认为这只是一个总统选举的问题，但拜登在辩论中的失败就像“皇帝的新衣”被揭穿，让人看清了他的不足。所以《纽约时报》立即发表社论，劝他退选。这种社论形式劝退是少见的，之后像《华盛顿邮报》这样的亲民主党媒体也用委婉的方式让他尽快做决定。
关注美国总统选举民调数据的人都知道，从去年底到现在，拜登的支持率在摇摆州和关键州全面下滑。现在民主党人更关心参众两院的选举，每个议员都在谋求连任，他们担心被拜登的表现拖累。
在这种情况下，民主党考虑的不仅是拜登个人的选举问题。虽然换一个人也很难扭转颓势，但在议会选举中要尽可能地争取席位，这是多数民主党人的看法。
如果让拜登继续参选，未来不确定性太大，可能会带来更大损失。所以民主党的核心人士已经不敢再继续支持他。最终，众议院前议长佩洛西和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舒默等民主党高层发挥了关键的说服作用。
这是7月4日在美国华盛顿白宫拍摄的美国总统拜登（左二）和副总统哈里斯（右二） 图/新华社发
哈里斯未必情愿“接盘”
知事：哈里斯似乎已经得到民主党内大部分人的支持，但不包括前总统奥巴马等人。在临危受命的情况下，她能在下月的民主党大会上顺利获得提名吗？她可能在民主党内遇到哪些挑战？
韦宗友：我认为哈里斯获得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的可能性非常大。
尽管目前奥巴马、舒默以及民主党众议院少数党领袖杰弗里斯等人尚未公开表态支持哈里斯，但从当前的情况来看，哈里斯已经获得了拜登总统的背书。同时，她也赢得了国会中的一些黑人党团的支持，包括众议院中具有影响力的黑人领袖克莱伯恩的公开表态。还有一些重量级的州长，如加州州长纽森和密歇根州长惠特曼，以及其他一些关键摇摆州的州长也公开支持哈里斯。
另一方面，留给民主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距离8月19日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不到一个月，如果他们排除哈里斯再另立他人，目前还没有谁公开站出来承担这一角色。即便有人有这个意图，但其知名度在全国范围内可能不如哈里斯，程序上的合法性很难达到。
奥巴马、舒默等人之所以还未表态，一方面可能对哈里斯的能力还有一些顾虑；另一方面，他们可能担心不经过民主党内公开讨论就指定接班人，会被特朗普和共和党抓住把柄，指责民主党违反民主原则，搞私相授受。这可能会让民主党内部和外部产生不满。
因此，他们希望能够有一段时间酝酿，让各种不同的意见得到表达，从而让哈里斯最终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这不仅能体现出民主程序的合法性，也能更好地服众。
这是哈里斯在美国华盛顿白宫出席活动的资料照片（2022年4月11日摄） 图/新华社发
吕祥：8月上旬，民主党必须决定总统候选人提名。因为根据一些州的规定，比如俄亥俄州，8月9日之前必须锁定各党的提名人，否则印出来的选票上将没有民主党的候选人。8月初，他们必须进行网上投票。我认为奥巴马和舒默等人可能会很快就表达对哈里斯的支持，这并不是指定接班人，而是表达支持。
投票需要3949位党代表的参与，我预计这个投票不会有障碍。既然拜登已经决定退选，并推荐哈里斯，这些党代表应该不会有太多分歧，哈里斯应能顺利获得过半的票数。
另外，现在愿意“接盘”的人并不多。知名州长如加州的纽森、密歇根的惠特曼以及宾夕法尼亚州的夏皮罗，他们如果有野心，关注的也是2028年而不是2024年。今年大选只剩三个月，他们没有足够时间获得全国性的影响力。一个人要竞选总统，首先要让全国人民认识他。如果人们不认识你，怎么会选你呢？这些人不会来当“接盘侠”的。
实际上，在目前形势不利于民主党的情况下，哈里斯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接盘侠”，而且她未必非常情愿接这个盘。但此时对整个民主党来说，哈里斯是最好的选择，时势使她必须走到这个位置上。
哈里斯可以“打特朗普牌”
知事：根据民调，有不少选民认为哈里斯无法胜任总统一职，也有许多人表示对她“了解不多”。为何拜登以及相当一部分民主党人仍选择提名她？哈里斯本身有哪些优势？为了赢得选举，她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韦宗友：哈里斯的优势可以总结为几点：首先，相对于拜登，她有年龄优势。哈里斯现在还不到60岁，而特朗普已经70多岁，哈里斯的年龄优势显而易见，特朗普不能再以年龄作为攻击民主党候选人的借口。
其次，哈里斯是女性。特朗普大嘴巴口无遮拦，但针对女性竞争对手，他可能需要更谨慎，不能像对待拜登那样肆无忌惮地起各种绰号。
第三，哈里斯是少数族裔。她是黑人和印度裔的混血，这让她在少数族裔选民中有一定优势。拜登今年以来在年轻人、女性、少数族裔（尤其是拉美裔、黑人和阿拉伯裔）中的民调持续下降，而哈里斯的身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扭转这种劣势，起到止损作用。
此外，哈里斯曾担任检察官，她在参议员期间对特朗普提名的大法官卡瓦诺发起的一系列灵魂拷问，让美国人民耳目一新，展示了她的口才。这些都可以看作是哈里斯的优势，特别是相对于拜登而言。
哈里斯的当务之急是需要赢得党内的信任和支持，团结民主党，为接下来的大选做好准备。她需要搭建自己的竞选团队，并利用从拜登那儿移交过来的竞选资金，正式进入大选模式。
其次，哈里斯需要提出一个响亮、有吸引力的竞选口号。特朗普的“MAGA”（让美国再次伟大）非常成功，而拜登的“重建更好未来”（Build Back Better）则显得平淡。哈里斯作为新一代政治家，需要提出一个有别于拜登的、有吸引力的竞选口号。
再次，如果哈里斯确定为党内总统候选人，她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副手。副手的选择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特别是在关键摇摆州，有可能通过副手的影响力扳回一局。
对于哈里斯来说，她的竞选策略必须避免把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而是要让选民的目光聚焦于特朗普本人。民主党不能把今年的大选变成对拜登四年执政政绩的公投，哈里斯应当反其道而行之，聚焦特朗普的个人问题。
具体来说，她可以强调特朗普的品格问题，指出他有道德瑕疵和白人至上主义，自大、对待女性和少数族裔不尊重；强调特朗普不承认大选结果，破坏美国选举制度，对美国法治构成威胁；批评特朗普的减税政策只为富人和大公司服务，加剧美国的贫富差距；指责特朗普在外交政策上的单干行为，忽视和不团结盟友，玷污了美国的国际形象，损害了与盟国的关系。
7月15日，在美国密尔沃基，特朗普（前左）和万斯出席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 图/新华社发
美国正处于深刻的调整和变革中
知事：过去几周，美国选情经历一系列戏剧性场面，从拜登首次辩论表现不佳，到特朗普遇刺，再到特朗普推出万斯为副手，现在是拜登迫于压力退选。罕见事件频发，深层次原因是什么？会对美国民众的心态产生什么影响？
韦宗友：其实，一系列突发事件反映了美国国内政治正处于深刻的调整过程中，两党都在经历变革和调整。
从根本上来说，特朗普正在逐渐将共和党打造成一个MAGA政党，或者说特朗普版的共和党。这个政党在外交政策上趋向新孤立主义，在贸易问题上则表现出严重的民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这与传统共和党强调自由贸易的立场相悖。同时，特朗普的政策带有强烈的单边主义和孤立主义倾向，这与以往美国共和党的国际主义立场形成对比。
民主党内部，也出现了激进派的崛起，以AOC（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为代表的左派在社会和文化问题上更为激进和自由。可以说，民主党日益左转，共和党日益右转。这导致两党之间几乎没有对话的空间，两党的对立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政治激化显著加剧。
此外，两党在经济、控枪、边境管控、税收等问题上的立场差异，反映出美国社会的高度撕裂。在文化议题上，左与右的对立明显；在经济上，贫富差距不断扩大。富裕阶层和普通民众在政府作用、税收、社保医保、自由贸易与贸易保护主义等问题上的看法大相径庭。
总之，美国当前正处于深刻的调整和变革过程中，社会存在严重的种族和社会问题，这些问题积累已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而两党在重大国内国际问题上的立场差异只会加大这种撕裂局面，其导致的问题在未来一段时间将反复出现。
退选后，拜登会变得更大胆？
知事：最后几个月的总统生涯，拜登将会如何度过、留下一份什么样的政治遗产？没有了连任压力，他会在俄乌冲突、巴以冲突等问题上改弦更张吗？
吕祥：在拜登没有竞选负担之后，他可能会采取更为大胆的行动，按照自己的想法推进政策。这种情况下，拜登是否会在俄乌冲突中采取更加激进的措施，以使下一任政府难以逆转局面，进而使欧洲的形势更加严峻，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趋势。
在今年美国大选中，俄乌问题是一个主要关注点。特朗普执政期间，民主党曾以“通俄门”对他进行弹劾，特朗普也并不隐瞒自己与俄罗斯的关系。他最信任的新闻人、福克斯新闻的塔克·卡尔森曾访问普京，在美国出席北约峰会的匈牙利总理欧尔班与特朗普会面前访问过俄罗斯。特朗普与俄罗斯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在他竞选时的表现，都是值得关注的。
因此，我们需要认真观察拜登是否会采取一些极端措施，升级俄乌战场局势，固化战争态势，使欧洲面临更大的危机。俄乌冲突及其对欧洲的影响将是我们密切关注的重点。
这是5月9日在美国华盛顿白宫拍摄的美国总统拜登 图/新华社发
韦宗友：对于拜登来说，剩下的时间不多，这几个月里在国内政策上几乎没有多大作为空间。然而，在外交领域，他仍然有可能有所作为。例如，在俄乌冲突问题上，拜登可能会继续增加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并全力支持相关政策。不过，这些措施可能难以成为他外交政策的遗产，因为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反而可能加剧冲突和矛盾。
如果拜登希望在外交上留下遗产，中美关系可能是一个有潜力的领域。他可以采取一些措施提升中美关系，例如考虑取消特朗普政府对中国加征的部分不合理关税，从而与特朗普的对华政策拉开一些差距。利用接下来的时间，使中美关系回到健康稳定的轨道，是拜登可以追求的外交政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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